点点

04.

 

连续两周，只要明诚有空，都会被梁仲春千方百计拉着一起跟踪明楼。

 

辩论社、学委办、图书馆、自习室……

 

乃至对方每天被多少女生搭讪、喝了几杯咖啡、借阅了哪些资料，明诚都一清二楚。

 

这种频率远高于碰瓷小妹们的视奸想不被当事人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方从来没说破过，甚至后来遇见他们，还会主动点头笑笑权当打招呼了。

 

这种一拳砸在棉花上，伤不到敌人分毫却自损了万儿八千的结果简直让梁仲春心里呕血。

 

饶是再丰盛的小食堂，两周下来就算没吃厌也早已不复从前的吸引力了，于是明诚无奈地表示，这打探简直毫无意义。

 

“大兄弟，你看我这还没来得及萌芽就枯萎了的爱情还有没有得救了？”

 

“这么久了都没再见过汪曼春和明楼一起，搞不好闹了半天，她和你一样都在单恋。只是她或许还有机会，你呢，是肯定没机会。”

 

“此话怎讲？”

 

“见识过山珍海味，谁还稀罕粗茶淡饭啊。”

 

“我靠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有你这么挤兑人的吗？粗茶淡饭那是过日子的人，实在！”

 

“实话实说而已。”明诚吃东西的动作没停，吸溜得起劲。

 

“不跟了，没劲！”梁仲春随地啐了口唾沫，“老子行情那么好，何必单恋高岭花！”

 

 

05.

 

说真的，十八二十岁的大好年纪，能有什么烦恼是哥们儿间一顿酣畅的火锅冰啤摆不平的，一顿不行就两顿呗。

 

所以梁仲春没过多久就将明楼汪曼春是何许人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最近看上了会计系的朱徽茵，小家碧玉，温柔可人，与他这样粗茶淡饭过日子的实在人，甚是般配。

 

至于那朵高岭之花，就让他姓明还是姓暗的人摘去了，又与他何干。

 

倒是陡然闲下来的明诚有些不适应，每天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那张混进金融系听大课时画的速写也不知道被自己落在了哪儿，就像这荒唐的两周一样，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归零。

 

如果故事只是停在这里，那说不定再过两周，明诚就能把这截小插曲给忘了。

 

 然而——

 

“同学，请等一下！”陌生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伴着一句没头没脑不知道是在喊谁的话。

 

可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把嗓音的主人。

 

明楼。

 

于是举着灌了一半的可乐，缩头缩脑地转过身去，视线在自己身旁来回飘，发现周围都没人之后，才迫不得已地指指自己：“叫、叫我吗？”

 

刚从球场上下来，明诚浑身还冒着热气，他抹了把额头，也不知道是为了擦汗，还是借着擦汗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认识你，你之前好像一直在跟着我。哦，还有你那位朋友。”明楼说罢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腼腆。

 

明诚呵呵干笑了两声，心里已经把梁仲春那个狗蛋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太抱歉了，学长，这一切其实都是个误会……

 

他想这么敷衍地解释一句的来着，虽然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可实话实说不是更傻吗，对不起我兄弟爱上了你的迷妹，于是我为了小食堂的砂锅煲和他一起跟踪你？

 

但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明诚的局促和窘迫霎时烟消云散，并且被雷劈了似的僵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06.

 

“噗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自大狂居然会以为你喜欢他？啥也不说了大兄弟，这周甭管是火锅还是烤肉，哥们儿我全包了！”

 

梁仲春呲牙咧嘴得快要从上铺滚下来，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能跟着飚出来似的。

 

明诚在“我的确挺喜欢他的”和“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之间犹豫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最不会惹恼面前拍床大笑的饭票。

 

因为他还和和气气的跟对方郑重地相互介绍了。

 

——你好，我是明楼，金融系。

——你好，我是明诚，美术系。

 

用自己带着微微潮意的手回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后才发现，那宽厚的手掌能将自己的手完全包裹。

 

俊挺高大，英眉朗目，谦逊有礼，的确是一个很值得去喜欢的人啊。

 

总之，说不清是人为制造还是命运安排，这场闹剧竟意外地转化成了温和而友好的相识。

 

不管一开始出于何种原因，好奇亦或是欣赏，从重新认识到交换联系方式，再到与对方有聊不完的话题，好像只是转瞬间的改变。

 

和高冷又学究的表象不同，明楼其实是个温和又令人乐意与他相处的人，本以为的高材生形象只是那人众多特质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少不了这些：相契的磁场，相融的三观，同频的灵魂……

 

于是愉悦与安定取代了初识时本应有的尴尬和生疏。

 

闲时被明楼捉去学生会当苦力布置礼堂，汗涔涔在地板上躺成个大字又被对方举着拖把追着撵，说是脏兮兮的别弄脏了地板我可是刚拖干净的。

 

奶茶店缺人的时候把明楼喊来帮忙，一点也不客气的逼他戴着粉围裙和兔耳朵去店门口派宣传单，拍照留念后还要嘲笑一句谁让你不会调奶茶。

 

明楼和明诚身边的每个朋友都处得不错，这让明诚感到一种奇异微小的平和与欣慰。

 

因为他也和大家一样喜欢和他相处啊，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至于梁仲春，也早就被网吧通宵组队打怪时的实力厚盾主坦克明楼所收服，单方面与他冰释前嫌了。

 

甚至到最后还抓着他俩打趣：“论坛里的无知少女成天为了你们掐架，我看你俩干脆凑一对儿算了，牺牲你和他，平安千万家。”

 

“开什么玩笑，我和我哥那是伟大的革命友谊，纯洁的兄弟情义！”

 

每次明诚这样理直气壮反驳完，眉眼弯弯地看向明楼的时候，明楼的眼睛总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低沉的声线里藏着浓浓的笑意，平白横生出许多暧昧和亲密：“是啊。”

 

可能是下午三四点的阳光太过晃眼，所以明诚的一颗心才会没由来地也跟着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