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

6.炒花生米和奶油小方    感谢 @我是胖兔子  点梗  

明楼即便周末也保持了早起的习惯，早起的明大少爷打开房门，遥遥地看阿诚像只小鸟，在厨房和饭厅间飞来飞去，嘴角还没翘起，就见他差点被耷拉的裤腿绊个嘴啃泥，于是饭都没胃口吃了，遣了司机老吴把他们载去江西路，要给小孩儿做新衣服。

阿诚没坐过汽车，扒在车窗上往外瞧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暖阳和微风揉碎在沉酣的空气里，温暖地拂过来，像棉花捣在脸上。

江西路是繁华地段，热闹得很，人车如流，熙来攘往，电轨车叮当叮当沿街穿过，从六华居到平安戏院，从义顺饼干行到德大西餐厅，又一个U型大转弯后，车子稳稳地停在隔壁外国人开的皮货店门口。

明楼先下了车，替阿诚开门，再攥着他的小手往前走，阿诚恍恍惚惚地跟着明楼到了福源祥的门口，那是顶尖裁缝做顶尖衣裳的地儿，据说祖上还给皇帝制过龙袍，一件的价格顶别家店一柜子的，因而铺面也气派得很，左右两排玻璃橱窗华光闪烁，盛装的木制模特儿在霓虹灯后摆出各种姿态。

既是做衣服，就要量尺寸，廖掌柜讲究，不愿马虎，看阿诚穿着明楼硬邦邦的制服，还松松垮垮地不合身，让伙计递了套薄衫把人引到试衣间喊他换上，又给端了果盘和茶水进去。

明楼在前厅拣选布料，食指顺过去点了几个颜色，裁缝跟在后面抽匹子，明楼盯着他肩头搭的软尺看了半晌，把人招过来塞了些钱：“劳烦，这孩子有点怕生，待会儿我帮他量。”

裁缝自然不会拒绝，把软尺递给明楼，跑到柜台后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那头阿诚钻进试衣间，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视线忍不住就飘到一边的小碟上去了，也不知廖掌柜搁哪儿买的炒花生，闻起来又香又脆，他馋虫早被勾了出来，在肚子里可怜地嚎。

于是明楼走进去，就见阿诚罩了件素色的小褂，趴在桌边嘎嘣嘎嘣地吃花生米，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只偷食的小仓鼠。

掀帘的动静很轻微，小仓鼠的耳朵还是竖了起来，眼睛跟着望向门口，见进来的是明楼，吓了好大一跳，被噎得直咳嗽，抓起茶杯匆匆灌了大半杯，喘匀了气才软绵绵地喊他：“大少爷。”

明楼心里闷笑，面上不动声色让他过来，前后摆弄了阵，在板上唰唰唰地记下几个数字。

偷吃被抓包，阿诚羞得厉害，量完了尺寸就急急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明楼惦记他的伤，趁机跟过去，拨开小褂边缘看肩胛处的伤口，因为照料妥帖，伤口愈合得很快，一寸余宽的创面已经长成了一道浅粉色的新肉，瞧着嫩乎乎的。

他心尖微颤，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就好像在飘摇的风雨中护住了一株濒死的小苗，疼惜里还混了那么一丝难以言明的成就感。

明楼捏着板领着人出去，还不忘把没吃完的花生米碟塞给阿诚，自己去另一边的柜台结账。

阿诚挨挨蹭蹭地跟在明楼身后，把剩下的炒花生一股脑灌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闷头吱嘎吱嘎嚼，再把光溜溜的小碟摆在柜面上，怯怯地同掌柜道了谢。

廖掌柜是老来得子，前两月刚得了宝贝疙瘩，正是父爱泛滥的当口，便招呼伙计给阿诚另包了份炒花生。

阿诚不知所措地仰起头：“给、给我的？”

掌柜笑着点了点头。

明楼也笑，替阿诚从掌柜手上接过纸包，再递给他：“收下吧。”

“呀……”阿诚受宠若惊，哆哆嗦嗦接过装了花生米的油纸包，脸红红地躲到明楼身后，匆匆望了掌柜一眼，复又低头，“谢谢廖先生……”

出了门，对面就是凯司令咖啡馆，店是洋气的，靠窗一溜的座位全隔成了半开放的小包间，桌上铺着勾了金边的桌布，上头摆着插满玫瑰的玻璃花瓶。

明台成天嚷嚷着要吃这家的奶油小方，明楼来时的路上就留了心，这会办完了事，便让老吴买了两块，打算带回去给阿诚尝尝鲜。

门一关上，浓郁的奶香立刻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飘散开来，阿诚规规矩矩地抱着怀里的奶油小方，狠狠地吸鼻子，终究是经不住诱惑，把蛋糕举起来使劲嗅。

“真想吃？”明楼视线落在阿诚委屈巴巴的小脸上，忍不住问，“现在吃了，一会儿午饭该吃不下了。”

阿诚拍着胸脯保证：“我吃得下！”

“那就吃吧，”明楼嘴角一勾，朝前座的司机示意，“吴叔，开慢些。”

阿诚幸福得差点回不过神来，满脸虔诚地捧起蛋糕一口口舔着，他一开心，就忘了拘谨，竟一荡一荡地晃起了腿，脚面还时不时蹭过明楼的裤管。

“真有这么好吃？”明楼逗他。

“嗯！”阿诚嘴角糊了圈奶油，笑得眉眼弯弯，“可甜了。”

言罢，又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舔蛋糕吃，连指尖上沾的都舍不得浪费，认认真真全吮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