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

*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是写得很开心很满足，给自己撒一把花，嘻嘻

9.

 

周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几乎没力气睁眼，只感觉心肺火烧似的剧痛，鼻端弥漫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潜意识里，这种味道反而令他安心，那意味着他还活着，意味着伤口会被包扎，意味着痛苦即将结束，于是意识只回笼了片刻，又再次陷入昏迷。

周凯再次醒来，是感觉有颗圆溜溜的脑袋不停蹭着自己的脸颊，茸茸的，痒痒的。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一郎正窝在自己身边可怜兮兮地抽鼻子，眼角红红的，睫毛上还沾了泪珠，看到他醒后，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

一直到护士进来，一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下了床，等人一走，就又巴巴地爬上来，避开周凯的伤处搂着他的腰，像是一秒都舍不得分开。

周凯忽然一阵恍惚，似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昏着还是醒了，有些东西，如果从开始就不去奢望，它可以一辈子蛰伏在心底，而一旦触碰，便会如洪水猛兽倾巢而出，无法控制。

他心虚得很，没什么底气地开口解释，“我都清理干净了，以后，再也不用碰那些污糟肮脏的东西了…一郎……”

一郎怏怏地往枕头上挪了挪，闭着眼并不是很想接话，只低低地“嗯”了声。

男人果然会错了意，神情微黯，轻轻把人推开了些，“这床太小了，睡在一起不舒服。”

“不要。”一郎想都不想地拒绝。

周凯迂回着说，“那你让我翻个身……”

“不许！”一郎不依不饶。

周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股血味，我怕熏着你。”

一郎吸吸鼻子，“不怕。”

周凯微微挑眉，“有血腥味也不怕？”

男人肺部的贯穿伤尚未愈合，凑得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极其浅淡的血腥味，隐匿在药味和消毒水味后。

少年低下头，将脸埋进周凯的颈侧，哼哼唧唧地蹭，“不怕，喜欢。”

周凯一怔，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嗓音异常低沉地自嘲着说，“我不够好。”

“什么样的才算好？”一郎听了难受得不行，蔫搭搭抠着周凯病号服上的纽扣，“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父亲到死都放不下的、森田与之同归于尽的、又差点夺去周凯生命的东西，是一郎在这世间恨透了，也最不屑一顾的东西，所以，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与不好？

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够资格做什么龟田家族的继承人，可那又如何，他的心就拳头点大，从来只装得了一个小小的家，挤不下那些勃勃野心宏图霸业。

一郎垂头想了半天，觉得这逻辑没毛病，于是理直气壮地抬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气咻咻道，“你就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反正、反正是我喜欢你！我说你好，你就好！”

小孩儿刚开口时还是气势汹汹的，后来似乎觉得自己讲不出什么能说服人的厉害话，又转变成一种近乎于无理取闹的语气，说完还不错眼珠地瞪他，像只露出尖牙的小狐狸，一言不合就要咬上来。

周凯忽然就笑了，他确实做不到像一郎那样简单坦荡地说喜欢，可他愿豁出命去守护他的天真和纯粹，做他一辈子的骑士，为什么自己不可以是最好的那个呢。

“你说得对，”周凯伸手去刮一郎的鼻尖，“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剩这点喜欢能给你……那我就都给你，好不好？”

小狐狸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满眼放光地仰起脸来，主动在周凯的下巴边啄了一口，然后黏糊糊贴到他怀里，身后仿佛有条尾巴，得意洋洋地晃着。

在那一瞬间，周凯曾有过的债和孽、痛和苦，呼地一下，全都烟消云散了。

 

一郎心里欢喜，兴奋得根本不肯好好躺着，不停在周凯身上拱来拱去，锲而不舍地找话说，“周凯。”

“嗯。”

“周凯！”

“嗯……”

“周凯是我的！”

“是你的。”周凯低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周凯，”一郎的声音又糯又软，“你耳朵红了。”

周凯摸摸一郎的脸颊，“嗯。”

“还烫……”一郎伸手碰了碰男人薄薄的耳廓，“你在想坏心思！”

周凯还是“嗯”。

小狐狸的脸却腾地红了，抱着他的脖子别扭了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我，我也想……你快点好……”

说完，便像株含羞草一样躲进被褥里，遮遮掩掩地抬眸扫了周凯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团卷蓬蓬的头发，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却握住了周凯的手，十指亲昵地同他缠在一起。

“哎哟，”周凯哭笑不得，“原来我家小一郎长大了。”

周凯昏迷了几天，一郎也跟着熬了几天，这会儿闹够了，抱着男人的胳膊打了个哈欠，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纤细的手臂环在他腰间，嘴角还挂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余光里春日正暖，微风不燥，窗外樱花初绽，纷纷扬扬。

所幸，他们还有一生可以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