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

*又到了最不擅长的跑剧情环节

43.

 

抄袭事件的关注度在公关媒体的把控下逐渐减弱，像陈亦度这个级别的设计大师，一旦抄袭被坐实，设计生涯一般就结束了，在没有确凿证据能够反驳的时候，也只能先做到这一步。至于莫凡，陈亦度很同情他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下独自成长，但这绝不意味着，他的所作所为就能得到宽容和谅解。莫凡那个近期出账频繁的账户，必然是用来对付他的，在弄清楚是董事会里的哪些人收了黑钱之前，他不介意陪他们演一场蒙在鼓里的戏码。这种还不能完全掌控局势的情况下，他需要等，等敌人自己暴露在他的枪口下，然后利落地扣动扳机，给予致命一击。

比起对这个世界以及人际关系产生无限的怀疑，显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该做的就必须得做，上个月财务报表的数字并不好看，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量产珠宝虽然看上去没有高定珠宝那么复杂，但因为受众群体范围广，竞争对手多，如果没有独特的设计风格，想要站稳脚也不是简单的事。现代女性工作压力大，不希望被束缚，更不能接受被标签化，如果发挥DU的优势，把高定珠宝的设计感带到量产珠宝上，凸显女性的个性美和期望与众不同的需求，应该可以在市场上开辟一条新路。

这些他大多只能私下里悄悄嘱咐曹钟，又要在莫凡和tiffany面前做出另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身边原来可以信赖的人串通起来背叛你，这样孤立寡与的奋战中，陈亦度彻底看清了摆在面前的路：水流湍急、礁石密布，他也才明白当年谭宗明为了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老严发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串地址过来，没等陈亦度看出个所以然来，谭宗明的电话也跟着追来了，“收到了么。”

“嗯，这什么呀？”

“康星，画稿原件在他手上。”

康星家境一般，在DU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人事，但每月的信用卡账单却高达数万元，还频繁在一家和自己收入状况完全不符的顶级酒吧消费，老严派人盯了几天，就发现他身上有突破口。莫凡如今没什么余力再去管一颗毫无利用价值的弃子，然而他似乎忘记了，能用钱摆平的人之所以好打发，是因为于他们而言，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了。

陈亦度没再问，谭宗明便没再说下去，他们对此有无言的默契，要做什么、怎么做，那都是陈亦度自己的决定。

“当影帝感觉怎么样？”

影帝本人显然不满意这样的调笑，夸张地皱起眉毛抱怨，“在公司里时时刻刻都得演，这日子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颁奖嘉宾听出对方明显憋了气的样子，放软声音安慰道，“你还好，有我陪着。”

陈亦度笑了笑，没再说话，食指和拇指揉着眉心，另一只手一下下地叩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他自己选择了这种处理方式的，又有什么立场去抱怨呢，虽然不欠莫凡什么，但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人能在彻底撕破脸前收手。

突然地，在一片沉默里，谭宗明在电话那头哼唱起一首歌来。

——曾在我的失意天疑问究竟为何生
　　但你驱使我担起灰暗勇敢去面迎人生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
　　共去写一生的句子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

       ……

从听筒里流出的声音很暖，带着舒缓而慵懒的音调和沉稳又体贴的柔情，把陈亦度所有的压抑与烦躁都带走了。他乐意让谭宗明这样安抚，也心甘情愿让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睛将他看透，他已经不会再像七年前那样，时时刻刻去在意自己是不是这段感情中受保护更多的一方了。所谓陪伴，不就是人生不易，才要找个暖心的人在这冷漠的世间互相取暖吗。在爱的过程里，我将竭尽全力去爱你，始终都与你并肩而立，然后永远陪你走下去，直到漏尽更阑的那天。

 

经历过一场体贴入微的性爱，又被一首清唱纾解了负面情绪，陈亦度没想到谭宗明下一个安慰人的方式会是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

男人翻卷起袖子系上了围裙，微屈着腰在龙头前洗洗刷刷，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十分家庭煮夫地开口，“回来啦，饿了没？来来来，先洗手。”

陈亦度茫茫地被谭宗明领着到了洗手台前，男人从背后圈着他，先在自己手上挤了洗手液，直到半透明的啫喱揉成绵密的一团，才将裹满了泡沫的十指探进陈亦度的指缝，又缓慢揉搓到指腹，再摩挲至腕心，最后同他交握着让微凉的水流冲刷净双手。

谭宗明将陈亦度按在吧台边，回头端出个餐盘放在他面前，“先吃这个，垫垫。”

陈亦度哭笑不得，“有人拿番茄炒蛋当开胃菜的吗？”

谭宗明伸手捏捏他的脸，“亲爱的，别对一个许多年没下过厨的人太苛刻。”

 

陈亦度趴在吧台边看谭宗明挥着菜刀又剁又切，灶台上煮着的什么汤似乎快好了，炖锅盖子被蒸汽顶得噗噗作响，不停往外冒出香气。被当作家的地方有了切实的烟火气，他渴望过也失去过的人再次出现在了生命里，缺席太久的灵魂重逢了，于是整个悬而不决的人生也跟着安定了。他在蒸腾的家常味道和断断续续的切菜声里满足得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就感觉到兜里手机传来的震动，是陌生的号码。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下意识站起来往外走，到了客厅才划开了接听键。

是尹念。

全程神色如常的听完了尹念的话，甚至还带了点嘲讽的笑，陈亦度简直不知道要从她的哪句话开始吐槽，也不太明白这个女人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来和自己虚张声势，用的还是七年前的伎俩。他痛恨自己的感情被局势所左右，多年的积累也让他拥有了不会轻易再让别人的一时兴致来决定自己命运的底气。谭宗明是他曾经挣扎过、放弃过，但最终想倾尽所有在一起的人，可这意思到了尹念这儿怎么就变成了他必须要拿DU去换取和谭宗明的未来了？

陈亦度看着几步外谭宗明到处翻找调料瓶的背影，笑了笑，“尹念，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长进吗？拼命去挽留一个不爱你的人，这不是爱情，这是执念。”

没有再多说一句的必要了，更不想让这种人干涉到自己的人生，陈亦度果断地挂了电话，可难免还是觉得不安，心里犹豫着要怎么告诉谭宗明。

年轻人来回在身后走动的脚步声让摆弄着锅铲的谭宗明忍不住分神回过头去，带着雾气的灯光里，陈亦度侧脸的线条异常柔和，盯着地板神神道道的样子又可爱得紧，谭宗明胸口软绵绵的一片，话音里尽是宠溺，“小东西，在想什么？”

陈亦度上前抱着他的胳膊蹭脸，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和谭宗明复述了一遍刚才的电话内容。

男人听后并不很在意，用手背摸了摸陈亦度的头发，“如果有一天，解我的困局必须要你用DU来换，你会答应吗。”

陈亦度抬起头准确无误地迎上谭宗明探寻的眼神，棕色的瞳仁里映着光，“不会。”

谭宗明的脸上瞬间被涌起的笑意填满，他微微低头，在陈亦度的发间落下细吻，“谢谢，谢谢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