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

*才发现草稿里有篇存着一直没发的

47.

 

陈亦度发现，谭宗明并不是刻意装出一派轻松的模样，他是真的不着急，两人一起坐在卧室沙发的地毯上分享一支干红的时候，他还有闲功夫去调侃第二天的报道会怎样渲染商界传奇被赶出晟煊的落魄样子。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大鳄每天只花三分钟指点江山，其余时间都是花天酒地，香车美女。”陈亦度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到你这里就一步一个坎，还全被我赶上了。”

谭宗明乐了，“百密一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前阵子不也是一摊子事？”

“哪比得上你的那么棘手呀。”陈亦度软绵绵地嘟囔着，呼吸里渗着淡淡的酒意。

男人和缓地笑了，“以前总想着，要站在最高点看这座城市，现在倒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十几岁时，他曾以为自己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确定是否还拥有爱的能力。但其实，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的权利，牢牢扎根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哪怕周围的土壤再贫瘠都不会消失，只要有人呼唤它，它就一定在。相比之下，破产就不是什么不能忍耐的事了，晟煊也不是惹眼了一天两天，虽然看着年年都在发展，但实际上不进则退，任何一个决策失误都有翻船的可能。况且，他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呢，投其所好的套路他早已登峰造极，数十年习惯了的隐忍脾气磨练出了他足够的耐心和意志，好戏才刚开始，他可以慢慢等，等对方被饵料所引诱，忍不住咬上尖锐的钓钩。

谭宗明将酒杯挪到一边去，伸手哗啦一拨把窗帘阖上，没开灯的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后，任何身体接触带来的刺激感便直线飙升，最终演变成爱人间增添情趣的游戏。他抱着陈亦度倒在地毯上，将小幅度挣扎了一下的人牢牢压在身下反制着，“别动，作为礼物，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致力于彻底探索这具远比酒要来得醉人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前，谭宗明脑海里仅存的最后一丝清明开始忍不住地去可怜某些人，晟煊大换血后的第一夜，要说谁才真的难熬，反正不是他。

 

上海是个纸醉金迷的好地方，但也不是谁都有能力破开勾缠不清的各方势力，挣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尹念被城建项目搞得头大，好几家供货商还有资金来源都是靠的谭宗明自己的人脉，如今却因为换了话事人而不得不舍弃，这样算下来，整个项目的成本直接飙了好几个百分点，且不说上头原先被打点好的路子也不奏效了，好几张急等着批下来的许可证都卡在复审阶段，没有任何进展。

于是在这样一个心浮气躁的夜晚，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仿佛都忘了最初到底是什么指使着自己偏要爱得这么累，费尽心力整出那么大一场戏，到头来董事会上谭宗明却连一丝愤怒都懒得给她。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换条路走，和谭宗明回到从前，那种自然的兄妹般的相处，而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让自己陷入盘错又无休止的怨恚里。可当她恍惚间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里，一腔情火扭曲成肮脏的毒，堆积成阴暗的梦魇。求而不得，舍而不能，于是对谭宗明二十年如一日的执念变成了嵌进心里的毒瘤，挖出来就是死，不如苟延残喘着，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丝生机。由爱生恨，恨生疯狂，她做梦都想把他拉下云端，这念头犹如带毒的罂粟滋长于心，诱人一步步跌进深渊里。

 

离开了晟煊，谭宗明清闲得过分，他彻底丢下精英包袱，每天一身休闲型男的打扮，孜孜不倦跑去陈亦度的公司刷脸，弄得整个DU上上下下，谁都见到过曾经霸占财经版面辉煌无比的谭大鳄被自家老板咆哮着赶出办公室的场面。

吃瓜群众窝在休息区热切讨论，“我以为度总是万年冰山，都不会有表情呢，居然还能被气到脸部扭曲。”

“这叫‘打是情，骂是爱’，双总裁秀恩爱的套路你不懂！”

“唉，世界真是不公平啊，长得好看的人，生个气都那么好看。”

“诶你们说，那个谭宗明不是破产了么，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啊？”

“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人家破产了也比你有钱。”

……

谭宗明路过休息区，看到一片凑在一起的脑袋，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带头八卦起来的人耳尖得很，远远听见一声闷在鼻腔里的笑，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谭宗明冲着群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似的统统噤了声的姑娘魅力十足地一笑，在万众瞩目下风度翩翩地离开了。休息室的气氛被那一笑搅得有些紊乱，小姑娘们内心嚎叫着一哄而散，天呐，这看脸的世界啊！

 

谭宗明今天有正事干，他约了李川奇在茶室见面。作为商人，他对酒精有着很强的自控力，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是做出正确决策的前提，幸好李市长也不是个好酒的主儿，约见地点很合他的胃口。谭宗明对李川奇颇有兴趣，这位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明明一脸的书卷气，却不知从哪学来的长袖善舞，连他这种老江湖也时常被他绕得头晕。不可否认，李川奇精明又难对付，但谭宗明一直都知道他值得信任，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有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李川奇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坐下来也没顾上客套，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朝谭宗明推了过去，“这个名单应该是最全的了，那位尹小姐只是明面上的人。”

谭宗明显然对纸上的答案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沙发靠背。

李川奇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显然是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于是也跟着放松下来，“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谭总倒是更加春风得意了。”

“大脑放空的感觉很好。”谭宗明抿了口茶，“辛苦李市长了，您那么忙，还得操心这些小事。”

“我帮忙自然是有我的目的，承诺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接下来就要看谭总了。”

“当然，合作愉快。”